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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北地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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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北地高原

舒馥再一次有了之前那晚那種脊背生寒,脖頸生銹的感覺。

“你說什麽,再說一次?”她仍舊怕驚擾到他,放慢了語調,放輕了音量,問的有些小心。

但這一次,盧政的臉上並沒有出現那種碎裂又矛盾的神情,他看起來很清醒,只是表情過度震驚,就像是這一瞬間,伴隨他人生數十年的價值觀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沖擊和崩塌。

於此刻的他而言,這整個世界都變得不對勁起來,一些根深蒂固又自然而然的觀念,被另一些東西取代。

他這副模樣,倒有點像她當初清晨醒來突然覺醒過往原生世界記憶時的模樣。

盧政有點遲疑的看向舒馥,她眼中並沒有驚恐、難以置信和對他的害怕,只有擔心和關切,還有一點好奇。

正是這一點好奇,讓他再次緩緩開口:“這好像……是一個背包格面板,一共20格,有些像……”

“游戲界面?”舒馥接話。

“類似,但沒有那種覆雜的數據和設定,純粹只是一個背包格。”

“有出現任務嗎?”

盧政查看了片刻空氣,還伸手點了兩下,朝她道:“原本是有的,面板右下角有世界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但任務內容部分是亂碼。點擊之後,會出現一行紅字,寫的是:系統TKSE—21S缺失出錯,暫無任務。”

系統TKSE—21S?

舒馥詫異,他那裏居然還有個系統?

她想了想,突然朝他伸出左手,將防水服的衣袖朝上拉,隨即問道:“我這個手鐲漂亮嗎?”

看著對方空無一物手腕的盧政:……

舒馥明白過來,他還是看不見她的手環。她再次發問:“你身上有出現什麽原本沒有的東西嗎?”

“有。”這次他點了點,瞬間,一把做工精致的斧子出現在他手心,“背包格其中四個格子裏有東西,這是其中一件。”

舒馥雖然自己早已習慣了空間取物,但猛然間看到另一個人憑空拿出斧子,還是被驚了一下。

她當下拽著他,朝裏走了一點,生怕下面的人會看到他剛剛憑空取物的舉動。還好,其他人都回了倉庫裏,高臺下並沒有人。

“裏面還有什麽?”舒馥示意他先把斧子收回去。

“一根魚竿,一個類似過濾器一樣的東西,還有——一個木筏。”盧政收了斧子,一一說道。

他收物的速度很快,似乎不用通過什麽媒介,也可能是他使用了媒介,但就像他的面板一樣,她看不見。

舒馥有些失語。

他說的這些東西,正是被動畫片公司買下版權的那個單機古早小游戲裏面玩家的基礎配置。

她想了想,朝盧政說了一聲“跟我來”,隨後帶著他悄悄爬下高臺,繞過倉庫,到後面去找了另外一處建築。這裏類似一個小車間,裏面有小倉庫,堆了些發黴的紙板,她查看四周圍確認沒有問題後,讓盧政再次從背包格裏取物。

木筏、魚竿、斧子、過濾器一一出現,舒馥從背包裏取出手電筒,仔細查看取出來的每件東西。

盧政的木筏比她的木筏大了一倍,更像一艘船,但做工很粗糙,不是像她那種原木色的平整木質甲板,而是一根根原木捆綁拼搭而成的。

木筏後半部分有一間小小的平頂屋子,屋子有前後門,側面有一扇小小的格子窗,格子窗不是毛玻璃,從外面可以清楚看到裏面,同樣是木質小屋,看著有些粗糙簡陋,但還算牢固。

她嘗試踏上木筏,打開屋門,發現這個屋子內部不是壓縮空間,裏面的大小和外面看起來是一樣的,同樣有個很小的隔間,裏面有個簡易的蹲坑,類似廁所,其他則什麽都沒有,更加沒有恒溫恒氧的效果。

儲水箱、水池,廢水箱……一切功能類的設備都沒有。

不僅如此,她還發現他的木筏和小屋對她並不設限,她可以隨意自由的進出。

魚竿看起來和普通的路亞竿差不多,上面掛著假餌,轉輪上有線,似乎可以隨時拋竿釣魚。

過濾器應該是用來過濾凈水的,相比現實中的過濾器,造型更簡易,底下的蓄水桶大約有七、八升的容量。

木筏和小屋可以漂流水上躲避風雨,魚竿可以獲取食物資源,過濾器可以獲取凈水資源,斧子則是保護自己的武器和工具。這樣四件東西,看起來簡陋,實則在水世界末日非常有用。

很像是一個游戲者,或者末日生存者的基礎配置。

這一刻,他和她無比接近,都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異類,可是在這種無限接近的相似裏又有非常不一樣的地方。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同為金手指為什麽區別這麽大,或者說——她和他的區別在哪?

盧政看著仔細查看每樣東西的舒馥,再次開口:“我上一次和你一起喝酒的那些畫面,不是做夢,是真實發生過的,對嗎?你和我……我們在另一個世界見過?”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記憶,還有他面對她時那種莫名的信任感,他絕對不可能向第二個人透露他此刻的這些異常。

他總覺得,隨著時間過去,隨著最近越來越多的見面,他對她的那種信任感也在再次攀升。

舒馥回頭,盧政站在電筒光線外的黑暗裏,頭頂上重新出現的白色光條格外醒目。

光條已經不再閃爍,像是完全穩定了下來,她仔細看了看,上面的白色進度已經滿了,同時後面出現了一個數字——“91”。

這個光條和數字就像是固定在他頭頂上了一樣,無論她看多少次,都始終呈現在那裏。

她不知道這個數字代表什麽,也不清楚他的金手指是不是因為白色光條的穩定才出現的,但顯然,在如今日漸惡劣的末世環境裏,這些出現的金手指,能夠完全逆轉他的命運。

舒馥看著他,先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我們在另一個世界見過,你說的那些事我有點印象,但對你——或者說你現在這張臉,我在我的世界裏並沒有見過。”

盧政的眸光亮了起來,那是在世界觀突然崩塌後又重新找回希望的光亮,“所以,你的確和我是一樣的!在你身上也發生了這樣奇怪的事!?”

“我不太想把這些能力稱為奇怪的事,我更喜歡叫它金手指。但你說的對,我和你是一樣的。”舒馥說著,緩緩笑了笑,然後擡起另一只手。

瞬間,一杯咖啡出現在她手指間,她看著他愕然的表情,將那杯咖啡遞到他面前,“喏,你想喝的冰美式。”

盧政:!!

**

陳法總覺得,從昨夜開始,在舒馥和盧政之間有什麽事情悄悄發生了。

女生的直覺通常來的很準,昨天幾人看完星星後,舒馥和盧政單獨失蹤了很久,今天早上收拾出發前,兩人在車下碰到時,也暗自交流了數個眼神。

陳法不是一個喜歡胡亂猜測的人,三個人開著車門坐在那裏吃早餐的時候,她很直接的問舒馥:“你和盧政……是不是那個了?”

“噗——”舒馥噴了一口泡面。面條嗆進了鼻子,咳得她要死要活的。

難怪陳法會有這樣離譜的猜測,昨天晚上她的確和盧政單獨在小車間裏待了很久。他剛剛出現金手指,又知道了她是同類,有各種問題想問她。

例如,背包格收物取物的細節和上限,木筏在水面上時如何移動……

很多問題其實舒馥回答不了,畢竟兩個人金手指不一樣,所以之後她幹脆讓他實踐驗證。她原本以為他的背包格和她新抽到的“壓縮陳列櫃”差不多,但實踐下來還是有很多的區別。

例如她的“陳列櫃”不能保鮮,但他的背包格內時間靜止,也就意味著食物收入後可以保鮮。

背包格有大小上限,除了起始裝備之一的“木筏”外,其他超過一個立方米大小的物體無法收入,小於一個立方米大小的相同物品可以疊加,上限是10,所有箱裝類物品一旦內部收納了東西,不管是開過封的還是原裝箱,收入背包格後便無法再疊加……

還有,他的木筏似乎是與他綁定的,哪怕他沒有主動收入背包格,人和木筏超過一定距離以上,木筏便會自動收入背包格內。

舒馥也趁著這機會,實驗了一下自己之前就想嘗試的“壓縮陳列櫃”收物上限。

車間裏剛好有大件的廢棄機器,她選了一架體積和汽車大小差不多的機器,居然被她成功收了進去,這也意味著,“壓縮陳列櫃”還空著的兩個位置,可以收入兩輛交通工具。

她又開始繼續用機器實驗大小上限,發現體積超過普通C型房車的機器無法再收入,也就是說,她收入“陳列櫃”的車型上限是C型房車。

這個大小上限已經讓她非常滿意了。

之後,盧政又提到了自己出現非本世界記憶的事,他現在再回想那天,光從他自己說的那些話裏就能聽出破綻,例如打車、導演、女主角等等之類。

但當時的他,即便說出這些非常規的用詞,他仍舊迷迷糊糊的,就像是判斷力缺失了一樣,根本沒反應過來哪裏不對。

而現在,這幾個記憶畫面變得愈發清晰起來,他能清楚分辨出,那不是這個世界的記憶。

“那種狀態,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就像是……”

“就像是,照鏡子的時候發現鏡面上蒙了厚厚的灰塵,怎麽都看不清自己。”舒馥替他說了下去,說的卻是自己在覺醒那日的感受,“而現在,就像是突然有水流沖刷過來,把鏡面沖洗的幹幹凈凈,鏡子裏的一切分毫畢現。”

“對,就是這樣……”不僅如此,這一次,他發現自己腦中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碎片又多了一些。

在那個世界裏,別人不叫他盧政,他不住在綏城,而是住在沿海的大城市裏,他時常會坐飛機,每天都很忙碌,有很多人追著他叫他的名字……

可所有的畫面都淩亂破碎,每當他執著於一個記憶畫面想要反覆回想的時候,卻又發現徒勞無功,他甚至想不起來別人喊他的那個名字到底是什麽……

“別急,既然金手指已經出現了,那就代表一些事情已經開始。”舒馥伸手拍著他的肩膀,“給自己一點時間,你一定會找到所有的答案。”

就像她一樣,她也一定會找到,所有屬於她的答案。

**

上午九點,走至死路的越野車和大巴不得不調頭,再次回到廢棄廠房附近。

他們原本以為可以直通宥城城南的那條路居然被毀掉了,那條路地形並不單薄狹窄,即便在如今的天氣情況下也不該有問題。看那條路段毀壞的模樣,像是被人為毀掉的。

而現在的問題是,那條路是唯一一條可以直通城南的路。

宥城地形特殊,海拔起伏較大,最低800米,最高要2000多米,越往南越高,他們目前在宥城的東北方向,如果無法從城外那條路過去城南,那就只有選擇入城,通過整個城北區域,在抵達城中心的河道後,從橋上過去。

但問題是,現在宥城的跨河大橋只剩下了一座,而城北,如今被幾方勢力占據,混亂異常。

盧政和許霆封幾人之前在鹿城交易站上網時,見過幾張從宥城發出來的照片,發照片的時間都在一兩個月前,是居住在宥城城北的居民,表示幾個勢力奪下了城北來不及撤走的一批武器,正瘋了一樣在城北到處掃蕩,奪取所有的物資點。

他們很害怕,想過河逃到城南去,因為宥城城南臨近蘭口省邊界,靠近南面的香洲省。

香洲省的小城和鎮子雖然也亂,但仍有幾個大城因為大部隊的存在而維持著城市運轉和秩序,這些部隊同時維護著西行去風尚高原的數條省道、國道與高速公路。

也就是說如果有辦法去到香洲省,就能有辦法去目前驊國部隊力量最強的風尚高原。

那裏是如今驊國最安全的地方。

但同時被盧政和許霆封他們找到的,還有宥城數座過河大橋完全被毀掉的畫面,應該發布在其他照片之後。身陷城北的民眾好不容易趕到河邊,卻無比絕望的發現根本沒有辦法過河。

他們不明白為什麽城南的人要炸橋,為了保護城南的人嗎?城南的人命是命,城北的就不是了嗎?

……

盧政他們當時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能體會宥城城北民眾的絕望,但他們也不太理解,這些人既然能逃到城區中部的河邊,又為什麽不直接離開宥城,從城外的路過去。

現在他們知道了,因為城外的路斷了,城中心河上的橋是唯一通向城南的路徑,也是這些人前往香洲省的路徑。

“我們怎麽辦?”眾人聚在廠房的倉庫裏開了個會。

他們這一路過來,花費了好幾天的時間,食水物資和燃油都已經不多了,他們根本沒有走回頭路的可能。

舒馥也不能走回頭,她的任務打卡點在宥城城南的碼頭,她必須得過去。

最後,大家都決定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總歸還是要試試。他們決定先去城北,找一處高地,查看城北如今的情況,再計劃如何穿越城北。

畢竟,盧政和許霆封他們看到的照片,都是一兩個月之前的。

現在那裏的情況怎麽樣,誰都不清楚。

眾人計劃完畢,重新開車啟程,情況出了變化,大家心情都有些沈重。

陳法也一樣,沒再問舒馥和盧政的事,一路擰著眉安靜開車。

舒馥昨晚就已經決定向陳法透露一些事,她頭上也出現過白色光條,如果她猜測無誤的話,當陳法頭上的光條穩定出現之後,她很有可能也會出現金手指。

但事有輕重緩急,這事得等到他們成功通過宥城城北再說。

他們選定觀察的高地在宥城城區東北側的一個小山丘上,這裏從前是一個生態公園,在城區邊緣位置,周圍沒什麽建築。山丘上建有觀景臺和一個民宿,所以車子可以直接開上去,之後在那裏再尋一個制高點,就可以利用望遠鏡,查看城內的情況。

然而,當兩輛車子一前一後行駛到民宿區域後,卻敏銳覺察到了附近的異狀。

相比之前經過的那些廢棄建築區,這裏房子的大門和部分完好的窗戶太過幹凈了。

雖然建築周圍的地面上到處都是因為暴風雨殘留下來的垃圾,但長久無人居住的廢棄房屋,門窗不該這麽幹凈。難道這裏還有幸存者?是從宥城城北逃出來的人嗎?

但這裏地方不大,就算有物資,經過這麽長時間也早就被人搜刮幹凈了,更何況,這裏是宥城城北的邊緣位置,如果真有人順利從城裏逃出來,又為什麽要逗留在這麽近的地方不離開呢?

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對方就是占據城北勢力之一的人,要麽是和他們一樣抱著相同目的的人。

不管是哪個可能,亂世裏,非同行者即代表了危險。

果不其然,幾乎在大巴車停下的瞬間,一支弩箭嗖的從某棟民宿的二樓射出,弩箭力道十足,砰的一聲射在大巴車加固過的擋風玻璃處,卡在金屬欄的中間。

一道聲音同時從發出弩箭的窗口傳出:“立刻走!這裏已經有人了!”

大巴車內,除了開車的大塊頭和昏睡在床上的瘦子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拿起了武器。

對方的警告無形中透露了他們的身份,他們並非城北勢力的人,看模樣應該是另一支幸存者小隊。

對方放箭並出言警告,說明不想和他們起沖突,看起來不像是窮兇極惡之徒,或許可以試著談一談,畢竟他們只是想借個制高點查看城北情況,並沒有逗留打算。

然而,還沒等盧政這邊的人下車,一旁的越野車卻朝大巴車頭方向開了過去,陳法甚至還降下一點車窗,像是能更清楚的打量那支釘在他們車頭的弩箭。

片刻後,只穿著防水服的陳法冒雨下了車,她整個人隱藏在越野車的車身後面,在保證自己不會被弩箭射中的同時朝民宿樓大聲喊道:“岳東,是不是你!”

周圍雨聲吵雜,但陳法這一聲用足了力道,穿透力十足。

很快,民宿二樓的窗口處有了動靜,有人似乎在挪開遮擋破碎玻璃的重物,片刻後,之前那道聲音再次傳來,這回帶上了錯愕與驚喜:“是、是陳副隊嗎?”

大雨裏,陳法從越野車的車身後出現,民宿裏頓時傳來了好幾聲歡呼:“是陳副隊!真的是她!她還沒死!”

越野車副駕駛座上,舒馥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大雨裏的陳法。

就像是感知到了某種命運的重逢,一道小小的白色光條,正在她頭頂上方微微閃動著,這一次,出現了大約七、八秒的時間,才又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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